门开得很快,只隔了三秒。陈明康老局长站在门后,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藏蓝色背心,上面印着“凌源公安”的旧字样,袖口磨出了毛边。老人头发全白了,却梳得整整齐齐,额头上的皱纹很深,像刀刻的一样,但眼睛很亮,没有丝毫浑浊,看向雷杰时,带着一丝讶异,却很快平静下来,没有问“你是谁”,只是侧身让开:“进来吧,楼道风大。”
屋里的光线不算亮,客厅里摆着一套深色的实木家具,看起来用了几十年,却擦得一尘不染。墙上挂着一幅装裱的书法,写着“执法如山”四个大字,笔锋刚劲,是老局长自己写的——雷杰以前在局里的荣誉室见过同款。书架上摆满了书,大多是法律和刑侦类的,还有几本旧相册,封皮都有些磨损。
“坐吧,喝茶。”老局长指了指沙发,转身走进厨房。雷杰坐下时,注意到沙发扶手上放着一副老花镜,旁边是一本翻开的《刑事侦查学》,书页上用铅笔做了批注,字迹工整。
很快,老局长端来一杯浓茶,茶杯是普通的搪瓷杯,上面印着“1998年优秀民警”的字样,杯沿有个小缺口。“凉了,将就喝。”老局长坐在对面的藤椅上,藤椅“吱呀”响了一声,他习惯性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,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,节奏缓慢而均匀。
雷杰没有寒暄,从包里拿出证据袋和报告复印件,放在茶几上:“陈老,深夜打扰您,是因为遇到了坎,实在没办法了。”
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从广场爆炸案说起——“山猫”如何在抓捕前逃脱,匿名恐吓电话的内容,家属院楼下的死猫和恐吓信;然后是旧案的发现——李某的案子,月牙河滩的遗体,轮胎印和深蓝色纤维;最后是最棘手的问题——电子档案被篡改,内鬼可能潜伏了五年,现在连身边的人都不敢完全信任。
他说得很细,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,包括自己的怀疑和犹豫——“郭局最近态度有些软,但他当年是反对马文斌的”“李刚支队长恨赵天霸,但上次抓‘山猫’前,他身边的技术员借过一次对讲机”。他没有要求老局长给答案,只是像一个走投无路的晚辈,向长辈倾诉自己的困境。
老局长全程没有打断,只是静静地听着,手指敲击藤椅的节奏没变,眼神却偶尔闪过一丝锐利的光——听到“电子档案篡改”时,他的手指顿了半秒;听到“内鬼可能是身边人”时,他微微皱了下眉。
等雷杰说完,客厅里陷入了沉默。窗外的蝉鸣断断续续传来,老局长拿起搪瓷杯,喝了一口凉茶,茶水在杯底晃了晃,他放下杯子,才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,带着岁月的沙哑,却很清晰:“小雷,你觉得内鬼是什么样的?”
雷杰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回答:“应该是……和赵天霸有利益关系的,比如以前马文斌的人,或者最近反对专项行动的?”他想到了那个总是敷衍的王副局长,还有指挥中心里偶尔对他翻白眼的老张。
老局长摇了摇头,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,像湖面划过一道涟漪:“错了。最危险的内鬼,从来不是跳得最欢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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