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言论往往源于对力量的一种幼稚崇拜。它幻想存在一种可以无视一切规则、纯粹由暴力定义的权力,并将拥有这种权力视为终极的政治治理手段。
斐潜需要的是征服么?
不,斐潜需要的是统治。
崔琰略一沉吟,便是拱手而道:大将军快人快语,琰亦不敢虚言矫饰。诚如大将军所言,河北士庶,确有望骠骑如大旱之望云霓者。然,观望之余,亦不乏深忧。
斐潜点了点头,示意崔琰继续。
崔琰面露诚恳之色,说道:河北所忧者,乃大将军之新政也。琰尝闻,「君子务本,本立而道生。」今观大将军新政,颇有振聋发聩之处,然琰私心有所惑焉。昔周公制礼,孔子述经,皆所以明人伦,正人心,此华夏之根本也。今大将军兴工学,倡匠技,乃至商贾之事,皆授官秩,是否恐有本末倒置之嫌?传有曰,「德成而上,艺成而下。」若匠械之巧重于诗书之教,琰恐礼崩乐坏之渐也。
斐潜微哂,先生之言,乃老生常谈耳。昔管子治齐,设轻重九府,通鱼盐之利,遂成桓公霸业。太公望亦出于贩鬻之间。岂可谓商贾无益于国乎?周礼亦有云,「百工之事,皆圣人之作也。」禹圣,尚躬亲治水,手胼足胝。墨翟之守,公输般之械,皆利国利器也。今先生独尊诗书,而轻百工,岂非偏颇?正所谓「周虽旧邦,其命维新。」若固守陈规,何以应世变?
崔琰自称野人,斐潜也就顺势称其为先生,两人默契的回避了一些问题。
崔琰颜色稍变,但是依旧说道:大将军引古证今,琰受教。然论有云,「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。」小民无知,方能畏天命,敬大人。若使匠役皆通文墨,商贾尽知法令,则上下之序乱矣。琰恐其如决堤之水,一旦漫漶,难以制也。
斐潜正色说道:先生谬矣!书曰,「民惟邦本,本固邦宁。」又云,「天视自我民视,天听自我民听。」民若愚昧,邦本何固?昔卫文公衣大布之衣,务材训农,通商惠工,遂能中兴卫国。若依先生之言,使民愚昧以驭之,此非治国,实乃牧畜也!孔子曰,「有教无类。」何以先生之教,独限于衣冠士子耶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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