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五点的盘山公路,还浸在浓得化不开的晨雾里。中巴车的前灯像两束微弱的光,在雾中艰难地撕开一条通路,车轮碾过路面的坑洼,发出“哐当哐当”的闷响,车身上的铁锈随着颠簸簌簌往下掉。雷杰坐在靠窗的位置,手肘撑在窗沿上,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蒙着一层薄灰的玻璃——玻璃上有一道裂痕,是上周拉货的卡车变道时蹭到的,司机没修,只在裂痕上贴了块透明胶带,风一吹,胶带边角就往上卷,像只展翅的灰蝴蝶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周坐在他旁边,双手紧紧攥着膝盖上的帆布包,包角磨得发白,露出里面的棉线。他的喉结不停上下滚动,每隔几分钟就会侧头看向窗外,眼神里满是不安,连说话都带着颤音:“雷书记,您……您确定不用跟镇里说一声?万一……万一出事了,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雷杰转过头,看着老周鬓角的白发——才五十出头的人,头发白了大半,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没洗干净的煤灰。他拍了拍老周的手背,语气尽量温和:“不用,人多反而容易引起注意。你之前说,找泥鳅的事,托了三层关系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不是嘛!”老周叹了口气,声音压得更低,生怕前排的乘客听见,“先是找了我表亲,他在县城的建筑工地打工,认识泥鳅的远房侄子;然后让他侄子传话,泥鳅一开始说啥都不肯见,说‘见了面就是送死’;后来我又让表亲带话,说您是真心想查刘富贵,不是为了应付差事,还把王老五遗孀的情况跟他说了,他才松口,说可以见一面,但规矩特别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雷杰点点头,心里清楚,泥鳅的警惕不是没有道理。之前老周就说过,去年有个记者想找泥鳅了解兴盛矿的情况,结果还没见到人,就被几个黑衣人堵在巷子里,打断了两根肋骨,再也不敢来风岭镇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中巴车在盘山公路上又颠簸了四十分钟,终于在县城郊外的一个岔路口停下。这里离主干道有两公里远,路边立着一块废弃的路牌,上面的“公路养护站”几个字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,只剩下依稀的轮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到了,雷书记。”老周推了推雷杰的胳膊,指了指岔路口往里走的小路,“泥鳅说,让您沿着这条小路走五百米,就能看到养护站的小楼。他还说,只准您一个人去,我得在这等着,万一有情况,也好给您报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雷杰站起身,理了理身上的夹克——还是那件旧工装,只是今天特意换了件干净的内搭。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对讲机,塞进老周手里:“这个你拿着,调到频道三,要是看到有陌生车辆过来,就按这个红色按钮,我能听到。你自己也注意安全,别靠太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哎,您放心!”老周接过对讲机,紧紧攥在手里,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。

        雷杰推开车门,晨雾扑面而来,带着一股潮湿的铁锈味。他沿着小路往里走,路面长满了荒草,没过脚踝,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,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。小路两旁是废弃的房屋,墙面上布满了涂鸦,有的写着“欠债还钱”,有的画着歪歪扭扭的骷髅头,窗户大多破碎,露出黑洞洞的洞口,像一个个窥视的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走了大概五百米,一座二层小楼出现在眼前——正是公路养护站。小楼的墙皮已经脱落,露出里面的红砖,一楼的铁门虚掩着,门轴上锈迹斑斑,风一吹,发出“吱呀吱呀”的声响,像是随时会散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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